追光的人(完)
DylanXJoyce
青梅竹马，互相添堵。
那束光是他牵挂多年的人，是他绕过大半个地球追逐的方向。
Dylan视角，胡编乱造，一时兴起，第一次写专栏，只是个小短文，👀故事跟真人毫无关系，不要上升。
灵感来源，light chaser，Rondini al guinzaglio。
九月，挪威。
天空下着大雨，电闪雷鸣。
雨水冲刷着他额头的冷汗，手里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，好友在一旁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，本该是阳光明媚的野营模式，现在却变成了躲雨进行时。
他附和地苦笑了两声，却不自觉握紧了手机。
如果，他们真的漂到了一座无人岛就好了，如果，这里真的与世隔绝就好了，如果，手机信号真的断了就好了。
这些如果一个也无法实现了，在科技发达的今天，除了故意掩藏的真相以外，什么都会被找到。
他躲不起来了，再也躲不了了，女孩的短信他无论如何还是收到了——
Dylan，抱歉，我们分手吧。
*
记忆中的Joyce很少说抱歉，即使她是那种看起来很温柔很好脾气的亚裔，长发飘飘，绿裙温婉，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温柔。
当学校里那群打着耳钉留着脏辫的混混围着她，威胁她不准在课堂上迫不及待地回答老师的问题了，Bitch。
她还是笑着，但咄咄逼人地笑着：“你认识Bruce Lee吗？Btich。”
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开玩笑，她从不开玩笑，她抬起膝盖精准打击那些混混的下体，然后从人群缝隙里溜走，灵活得像一只青色的鸟。
Dylan初见她，她像只鸟一样撞了他满怀，然后拉着他一起跑，“抱歉！”
这是她第一次说抱歉，Dylan一度以为这也是最后一次了。
他们相识了，她说她认识他，“你不就住在我家隔壁吗？”
“是吗？”
“你叫Dylan，我妈妈常说起你，说你学习很好！”Joyce清了清嗓子，弯弯腰，像个滑稽的小绅士，“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Joyce，那个马上就要超越你，考年级第一的天才少女。”
Dylan无奈地笑着，“这也不是什么王座，有许多人都考过我了。”
“你这么说，听起来就很没斗志了。”
Joyce略有些烦恼地摇头，“我妈妈说，我一定得好好学习，考上哈佛，女承母业，当个大律师。”
Dylan满脸不解，正要开口，只听她打断了他，“好吧，迎合了你们对亚裔的刻板印象，我妈妈就是只严厉的母老虎。”
“你现在只是个初中生，考虑大学还太早了吧？”至少Dylan现在学习是因为对知识的渴求，而不是为了大学。
Joyce耸了耸肩道：“愚蠢的美国人，在我的家乡，七岁就要开始考虑上清华好还是北大好了。”
“清华北大，是亚洲的大学吗？”Dylan好奇地问道。
Joyce没回答他这个问题，她侧在他的耳边小声道：“反正我觉得清华听着好听。”
她说完自顾自地笑起来，笑声像他挂在阳台上的风铃，被风吹得丁丁零零。
没聊一会儿，他们已经走到了家门口，Joyce松开牵他的手，俏皮地眨眨眼，挥手转身向家门走去。
Dylan握了握自己的手，留有女孩体温的手心，让他迟迟舍不得松开。
*
“你见过Joyce了吗？”
某天早上，妈妈忽然问他。
“你也知道Joyce？”Dylan猛地抬头。
妈妈挑眉笑道：“当然，Jade的女儿，前两个月刚从中国过来，听说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。”
“她才不可爱。”Dylan下意识地反驳妈妈，“没有皮卡丘可爱。”
弟弟Eliam在一旁奶声奶气地嘲笑他道：“你都这么大了，还喜欢娃娃，我都不喜欢，你这个幼稚鬼。”
Dylan气得直摇头，却没有跟他计较，他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包，推开门打算去赶最近的一辆班车。
门打开了，他穿过门前的青色草地，看到一个身着白色衬衫铅笔牛仔裤的少女蹦蹦跳跳地经过，她的长发是一种很陌生的黑色，飘忽如水，分明如丝。
Dylan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种黑色，他的目光追随少女的背影望去，看见她转头冲他歪头浅笑，“嗨，Dylan，一起去学校吗？”
Joyce的口音听着完全不像个美国人，略略的下沉，很有英式口音的范儿，但又很跳脱地上翘着，听着甜甜的，很特别，在去往中国以前，Dylan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这就是中式口音的特点。
他被这样甜美的声音冲昏了头，不自觉地点点头。
妈妈说的好像没错，她真的很可爱。
往后的两年，Dylan和Joyce总是一起上学，一起回家，她和她那么亲密，他们互相分享秘密，糗事，甚至是关于未来的梦想。
Dylan告诉她，他喜欢地理，喜欢这个广阔的世界，他的梦想是带着一把吉他，在许多许多从未想过的地方唱歌。
他转头问Joyce，她故作壮志踌躇，告诉他，“我的梦想很远大，我要上哈佛，我要做个成功人士。”
“Joyce，这不是梦想，这只是目标。”
他纠正她，Joyce笑道：“可这就是我的梦想啊，梦想和目标不都一样吗？”
“不，梦想要更梦幻和美好，像伊甸园那样美好。”
Joyce忽然沉沉地望了他一眼，“Dylan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伊甸园的。”
Dylan后来才明白，他不了解真正的Joyce，她表现得好像一束独一无二的光，总是在微笑，没人不喜欢她，然而真正的Joyce，被一根锁链绑住，面对生活无奈地妥协着。
Joyce的母亲Jade，一位事业有成的大律师，从丈夫手中争夺过女儿抚养权，她把Joyce培养得像个瓷娃娃，精致美丽，讨人欢心。
她给女儿计划好了未来的成功蓝图，她的女儿，为了不让母亲失望，不失去这份难得的亲情，什么都要做到最好，最成功。
他问她梦想，她看似雄心勃勃，实则一无所有。
*
十五岁，他们终于双双上了最好的私立高中，他们依然形影不离，朋友戏称两人是书呆子组合，般配无比。
Dylan喜欢看书，Joyce也喜欢看书，他看晦涩的经济政治书籍，看复杂的数学理论，却也看热爱的地理，地图，以及深沉的莎士比亚。
Joyce不一样，她桌前堆的都是满满的科目书籍，她做Sat的真题，练习着解题的技巧，她反复揣摩选课的论文，确保自己每门都能拿A。
对比之下，Dylan的生活轻松许多，他也希望自己上个好的大学，但他的压力并不如Joyce那么重，他认为自己无论去哪里都能学到很多。
他渐渐发现Joyce变了，她连支撑起微笑都勉强了许多，他去她家时，总看到她和母亲吵架，紧接着是连着几个星期的冷战，最后再悄无声息的和好，周而复始。
Joyce这只原本快乐的青鸟，正在慢慢地折断翅膀。
Dylan想着，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开心就好了，他喜欢快乐自在的她，他不希望她沉入抑郁之中。
在某一个夕阳，他们肩并肩坐在草地上，他终于鼓起了勇气，用一种细弱的腔调询问她，“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她装作没听到。
他也不敢再问了，忐忑地沉默了半晌，然而她粲然一笑道：“我听到了，当然可以，如果是你的话，当然可以啦——”
“真的？你不觉得我这么说很诡异吗？我以为，你不会……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Joyce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，“从我第一眼看到你起，就喜欢你了，这件事不会变的。”
Dylan心中是快乐的，他明确地清楚，然而眼中却带了一丝哀伤，“可也许，你迟早会讨厌我……”
“至少不是现在。”
Joyce嘲笑他道：“你为什么像个女孩子一样，不要哭哭啼啼了，我刚答应了做你女朋友，你是不是该开心起来？”
Dylan逞强似的，一手撑住地面，抬头靠近了她，目光相对，呼吸相缠，他蜻蜓点水式地吻了她。
一向要强的Joyce猝不及防地脸红了，两人都红着脸，各自抱膝沉默着不再说话。
“不要留下我一个人。”Dylan忽然祈求般地对她说道。
Joyce却没给他承诺。
*
她迟早会离开的，Dylan打从心底知道，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。
Joyce的妈妈很满意女儿的男朋友，一个出身富有，礼貌懂事，成绩优异的男孩，她常常和Dylan的母亲讨论未来两个孩子的婚礼要怎样举行，未来孩子怎么冠姓。
然而在高中的最后一年，Joyce消失了。
她离开了纽约的富人区，离开了自己不可一世的母亲Jade，除了哭得快昏过去的Jade以外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她留给Dylan的短信只有一句“I'm free”。
我自由了，不再像以前那样沦为笼中的雀鸟。
她还是出现在学校里，但不再和他说话，她不再听从母亲的安排，去上钢琴课，去补习机构接受名师们的辅导，她鲜少去图书馆了，他看到她和那些曾经嗤之以鼻的混混交起了朋友。
她剪短了自己的长发，学着喝酒，抽烟，放肆地大笑。
Jade说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堕落成这样。
Dylan却知道，此时的她比过往人生的任何时刻都要快乐。
Jade求他，去劝劝Joyce吧，让她不要放弃学业，不要忘记母亲十几年的心血。
Dylan没有去，他不敢，他怕他再次出现她的面前，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，Dylan，你是我的过去，我从来不喜欢你，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母亲的安排。
他知道的，她小时候和他那么亲近，是因为Jade的嘱咐，让她不要和坏孩子交朋友，要和好孩子在一起。
如果这段恋爱也是这般的虚假呢？Dylan每每想到这里，心就会窒息般地疼痛。
邻近Sat考试的那个夜晚，他在学校门口，看到了她出现在他的面前，露出像从前那样温柔的笑容道：“别担心我，我很好，只是要离开了。”
“去哪里？”
“我讨厌这里，我讨厌哈佛，我会去一个离纽约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，也许是澳大利亚，也许是欧洲，又或许我要回中国去了。”
Dylan静静地听着，她接着道：“所以，我们……”
“没关系，你去哪里，我就会去哪里。”Dylan打断了她的话。
Joyce无奈地笑了笑，“不要为我改变你的梦想，笨蛋。”
她说罢转身离去，Dylan知道，他们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见面了，尽管他像从前一样，每天会定时给她发信息，说早安晚安。
高中毕业后，Joyce离开了纽约，她果然去了澳大利亚，昆士兰大学，据说没有问家里要一分钱，她整个暑假都在打工，上学用的助学贷款，她仍然不愿意和她的母亲和解。
她和Jade的关系，就像水与火一样，要么离得远远的，各自安好，一旦相融，则两败俱伤。
Dylan再也没正面见过Joyce，她不回他的信息，他便天真地以为，她只是需要冷静冷静，迟早有一天他们还能像从前那样，在夕阳下的小镇街道，手牵着手，躲避嬉皮士的追击。
挪威小岛的那场大雨，却还是宣告了一切的结束。
*
『Dylan，抱歉，我们分手吧，我们不再合适了。』
发了那条分手短信后，Joyce换了手机号码，脸书的状态很久没有更新，她与他断了联系，逃一般地远离了过去的生活。
他有时会去悄悄去澳洲，在大学的人群里看看她熟悉的身影，她依然快乐美丽，交了不少新朋友，有许多男孩围绕在她的身边。
她是不是已经有了男友了呢？
他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，如果是真的，他的存在是否对她来说是一种烦恼，他告诉自己忘记吧，还有未来和梦想等着他，可他想到这里心里便充斥着酸楚。
人们常说，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，Dylan不确定这话对不对，从牛津毕业后，他似乎真的忘了Joyce了，Joyce不在他生活的任何角落出现了。
对于伦敦来来往往的人们来说，她只是远方的某某，一场梦，还是一个玩笑，Dylan也弄不清楚。
但每当失意难过时，他便总会想起Joyce对他说的每一句话，她微笑的模样，说话的神态，一次比一次更清晰。
他忘不了她，他曾经妄图以逃避去遗忘，现在他尝试去寻找她。
她会在哪里？回纽约的时候，Dylan看到Jade还是那个干练严厉的职场女性，只是偶尔看到他回来后，会抑制不住地询问他，Dylan，你有没有Joyce的消息？她去哪儿了？她过得怎么样？
“她会过得很好的。”Dylan相信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，那个快乐坚强的Joyce，只是积攒了太多的情绪，她需要崩溃，需要丢弃，需要一个人。
她本来就是只自由的青鸟，谁也不能把她关在笼中。
包括自己，Dylan不会要求她回来。
但他想要问她一个问题，关于那些年付出的感情，她是否真的放在了心上。
他和她不该仅仅是“合适”一词可以概括的。
她让他不要为了她改变梦想。
可金钱，名利，梦想，填不满他空洞的心，心里那个缺口的位置，永远写着Joyce的名字，他们在阳光下接吻，阅读，倾诉梦想，他给她唱他写的歌，她给他写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。
Dylan唯一自责的是，这么多年，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心里那片伊甸园究竟是什么模样。
*
在中国的第七年了，他在Joyce喜欢的清华学了中文，他在Joyce的故乡北京徘徊，他走在胡同巷子，穿过人海茫茫，想象着她曾出现在这里的某条街道。
他拼搏着梦想，做音乐，上节目，认识了很多新朋友，他也很累，绕着大半个地球飞来飞去，还是个常常要加班到三四点的金融社畜。
忙碌同时也带来了充足，他不必谈及感情，只是在他人询问过往时，仍有一丝的尴尬与抽痛。
有时Dylan在想，如果Joyce也在中国，她也看电视，会不会恰巧看到了他？如果看到了，她是已经放下了，还是也会如他一样还留着块疤痕。
他又一次迷茫地走入人海。
一切始于多年前学校的夕阳，一切再次于那扇门后的霞光重启。
后来回想起，推开那家书法馆的门，是他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。
层叠的绿叶掩映下，那家简朴的书法馆里，一个及腰长发的女孩提笔，挥毫温婉，在宣纸上落下一个漂亮的墨字。
Dylan终于找到了形容词，去形容她的黑发，像中国墨一样缠绵而分明的黑色。
她身着绿色的碎花长裙，眼眸盛满闪耀的笑意，和多年前撞入他怀中时一样的笑意，她抬眸的一刻，忽然看到了他错乱的身影。
她说：“long time no see.”
他说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评论(3)